我的父亲离开我已经13年了,他是我人生之中对我影响巨大的人,父亲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很多至今让我无法忘记,并指引着我走在人生正确道路上。
我的老家在玉林市兴业县山心镇蓬塘村白雪塘屯。山心镇是有多种方言的地方,主要有蛇佬话、客家话、壮话、白话。山心圩以及周边村委是讲山心“官方语言”蛇佬话,公和、蓬塘、五星、良星、升平、对塘等北部几个村委以客家话为主,而我们屯的人是讲白话的。
因为是白话口音,所以,我父亲平常教育我就是用白话说,白话的特征十分明显。记忆之中,父亲最爱说下面几句话。第一句是“百败怕勤人”,是说勤劳的重要性;第二句是“谋事在人不在天”,是说人不能坐等老天来照顾,而要去努力奋斗,惟有奋斗能促成事业,事在人为。第三句是“有钱千贯,不如送仔读书”,是说读书的重要性。父亲爱说的话还有很多,比如有教育人要孝敬长辈的“廊檐滴水滴对滴,转眼又是白发人”,有教育人不要忘祖的话“出门千里,根在老屋”,有教育人如何做人的话“做人心要善良,处世勿伤人心”等等。
勤奋、孝顺、付诸行动,不忘祖,这些理念,是父亲灌输给我的,有些话浅显易懂,也有些话小时候听到是一知半解。参加工作后,经历了太多的事,才深深体会出父亲说的话是多么正确和蕴含人生哲理。
父亲对我的爱不单单是语言上的教育,更体现在实际行动中。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开始离家到镇上初中寄读。那时学校的伙食还是比较差的,上课饿肚子,特别是差不多放学和晚自修后肚子饿是经常的事情。记得一个寒冷冬天的傍晚,学校大门口的广播通知我去大门口,我到那里一看,是父亲给我送饭菜来。他说今天是哥哥的女儿满月,家里摆几桌酒庆贺。父亲用一个大口盅,饭菜装在一起,为了保温,并用毛巾包着。一个大口盅,有猪肉、鸭肉、鸡肉,半口盅饭,半口盅菜。我当时已吃过学校的饭菜,但是面对这口盅饭菜,我一扫而光。我吃饭的时候,父亲在旁边用心疼爱怜的眼神望着我,等我吃完,父亲放好口盅、毛巾,叫我进去上自修,看我进了校门,父亲才骑上自行车回家。
在我整个初中、高中阶段,父亲给我送过多次饭菜,那饭菜的香味,至今还让我回味无穷。
还有一件事,也可以体现父亲对我的爱,希望我的人生有所成就。上个世纪7、80年代的农村孩子是很难有条件参加艺术培训班的。不知父亲看出我有哪点儿音乐、戏曲天赋,他是有意无意地叫我唱粤剧的片段。家里当时有一台放唱片的电唱机,父亲买了很多唱片回来听,当然这首先源自父亲对粤剧的喜爱,对我而言也是耳濡目染。还在蓬塘小学读书时我就会唱粤剧,加上小时候记性好,一些粤剧经典桥段,我是唱的收放自如、声情并茂。《山伯临终》、《百花公主》、《搜书院》、《打神》、《昭君出塞》、《鸳鸯泪洒莫愁湖》、《西厢记》、《黛玉葬花》等等,我可以整张唱片男女角色一起从头唱到尾,为此父亲对我夸赞不已。
我读初二年级的时候,父亲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当时玉林地区粤剧团、玉林地区艺术学校联合招生,于是从玉林赶回山心,叫我向学校请了假,带我去考这个学校。到了玉林,当晚住在父亲的宿舍,第二天父亲应该是提前请了假也不上班,陪我去考试。考试地点设在玉林地区东园宾馆。我们到那里之后,才知道是广西艺术学院和玉林地区艺术学校一起在那里招生。考生很多,报名登记之后,一直等到中午才轮到我考试。因为前面看别人考,我心里已有了底,轮到我考时,我就唱了自己认为最拿手的《山伯临终》,唱完之后主考老师按规定要我再唱一首歌曲,我就唱了平时练过多次的《乌苏里船歌》。然后老师又考我动作。考试的时候,我看见父亲和一个老师在底下说话。考完之后,老师就对我说明天来看进入复试的名单。那天晚上,我和父亲睡一张床,记得和父亲聊了很多。父亲说,要是我考上这个学校,以后就分配在玉林地区粤剧团,可以到处参加演出。第二天早上,父亲就用自行车搭我去东园宾馆。到了那里,已经有几个考生在那里看榜。果不出父亲所料,我进入复试。在复试中,除了考初试一样的内容,老师还当场表演一套舞蹈动作,要我复演。这个考试内容暴露了我没有接受过舞蹈训练的短板。一位男老师还叫我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叫我脱了长裤,只穿一条短裤,老师检查我的体形,用手捏我的小腿肚子。考完之后,老师叫我中午十二点看榜,最终录取名单会公布。等到中午放榜,我榜上无名。我的从艺之路宣告失败。对这次艺考的结果,父亲的失望比我大。过后,父亲曾回家对我母亲说,后悔没有重视我的艺术教育,如果我读小学的时候家里送我去玉林图书馆那里学戏,或许这次我会被录取。
1993年,我从广西劳改工作人民警察学校毕业后分配到桂中监狱的前身广西雒容农场工作。从老家玉林来雒容农场要转多次车,从雒容农场回老家也是不断的转车。虽然来看我不方便,但父亲一年之中总会从玉林来雒容农场看我几次。往往我早晨还在睡觉,父亲就到了。父亲要提前来到柳州或者雒容,住一晚,第二天才能早早进农场来。在门口敲门,并叫“访子,开门”。那时,每当传来父亲的敲门声,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父亲来到雒容农场之后,有时会住上一两天。我上班后,父亲就去二工场市场修柴油机那个店面看人下棋,那是二工场民间象棋比赛地点,父亲有时也和那里的人下上几盘。我中午从工地下班回到二工场,如果父亲不在房间,我就去象棋点找他。父亲住了一两天就回玉林,我每次送父亲到等车的地方搭车,看着父亲搭车远去,我心里无比盼望下次父亲的到来。
我父亲对我的爱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2007年,我父亲因病去世,我成了一个没有父亲的人。父子情深,父亲的去世我心如刀割般伤痛,我悲痛的心情长时间都没有恢复过来。这以后几年每一次回老家,我常常到记忆中父亲和我站过的地方驻足,回想父亲的音容笑貌。有时我在某个地方驻足时,如果有村里乡亲走过来,他们往往很惊奇我在那里站那么久。“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回忆父亲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感觉父亲对我的爱永远没有消逝,他慈爱的眼光还从天上看着他的二儿子 ,父亲对我的爱就像那永不干涸的大海,永远陪伴着我,指引着我的人生方向。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就会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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